于是她就回家了。<br /> 顺着跑下楼的楼梯，小姑娘一格一格的往上走，走到未关上的大门口，站定。<br /> 平日热闹的家里，此刻静悄悄的——<br /> 像是一个深渊大洞要把她吸进去一样。<br /> 一个人也没有，想了想，周心雅走进去给太奶奶打了电话。<br /> 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，孙老太开口就问，“谁啊？”<br /> “太奶。”小姑娘声音平静，吸了吸鼻子，把喉头的酸意压下去，随意找了个话头问，“太奶吃饭了没啊？吃了什么？”<br /> 没什么，只是她现在需要有个人陪自己说话。<br /> 她干坏事了。<br /> “哦，丫丫是不是感冒了啊？”孙老太接话道：“吃了馍馍稀饭还有中午剩的鱼。”<br /> “丫丫搁吃饱嘞？妈妈给你搞滴什么菜啊？”<br /> 一如往常的唠家常，周心雅却掩盖不过去了。<br /> 她本想用打电话消除自己的恐惧感，可电话打出去却发现——<br /> 她没法忽略掉那件事。<br /> 这头，小姑娘忍不住，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，声音呜呜的。<br /> 那边孙老太听出了孙女的不对劲，在电话里不断用大嗓门叫她的名字。<br /> “周心雅，周心雅，你妈妈呢？”<br /> “让你妈妈跟我说话......来来来，我看心雅听不听话，把电话给妈妈。”<br /> 孙丽芳只要在家都会陪在女儿身边，不可能只放女儿在家的。<br /> 听着小孙女的呜咽声，孙老太也顾不得什么了，只道：“你在家别跑啊，奶奶来找你。”<br /> “乖乖的，啊。”<br /> 放下电话，孙老太拿了个袄子边走边套，走到门边才朝里喊了声，“桌上的碗放着别动啊，我回来一起洗。”<br /> “噢，婶子你要去哪？”邱菊带着一副黑色橡皮手套侧身一步站出来问，“是去丽芳家吗？”<br /> 孙老太扣上棉袄扣子，急急忙忙的拿着个手电就往外走。<br /> 她们这一块属于偏僻地块，要走一段路才能到大道上看到路灯，不带手电，出门就摸黑，啥也看不着。<br /> 但此刻也不是白天，孙老太走到一排摩的前想问个价格，后面就听到“叮当叮当”的自行车铃铛清脆的响声。<br /> 邱菊骑着自行车出来了，让孙老太坐上去，“抓好了啊，我送你过去。”<br /> “别耽误时间了，那地方我好歹还去过一次。”<br /> 说着，邱菊就把孙老太的黄色小布袋往车篮子里一放，眼神示意。<br /> 孙老太也不摩蹭了，跨上自行车后座后，自行车就跟着了火一样急速往前蹿。<br /> 技术还挺好的，没见费什么力，这车顺着叮叮当的就过了两个站。<br /> “邱菊啊，你上次——”<br /> 上次回来就没了音讯，孙老太想问问那件事怎么说的。<br /> 可话还没问出口，邱菊高昂的声音从前面传来，“婶子你先操心眼前事吧，我那个后面再说。”<br /> 对，有什么后面再说。<br /> 闻言孙老太收回了话，将视线放到前面骑车女人的身上。<br /> 女人的身上穿着个耐脏的护衣，宽宽大大的，风从底下灌进来，将衣服灌满，充成一个巨大的气球。<br /> 随风变换着形状，路过璀璨的路灯下，站起来蹬车的女人就像长了翅膀似的，透明如飞蛾，几欲随风飘去....<br /> .......<br /> 那边，孙丽芳环着男人的脖子，几次想让他停下来。<br /> “只是肚子痛而已，没有流血。”<br /> “而且只是痛了一下，现在已经不痛了。”<br /> 但周允石像是没听见，抱着她就往急诊科冲。<br /> 人被放到推车上躺着的时候，孙丽芳都有些哭笑不得，每次想说些什么缓解气氛，都被男人凝重的神情给挡了回来。<br /> “喂。”孙丽芳摇了摇他们相扣的手，“我们这是在演什么苦情剧吗？”<br /> 生离死别的男人坐在床边抓住女人的手。<br /> 这种桥段放自己身上倒挺新鲜的。<br /> 护士过来检查完，让他们等着，不放心待会做个b超检查。<br /> 周允石让护士预约个全身检查，护士直接拒绝了他，“不行的，我们医院——”<br /> 检查科的都是到点下班或者去其它岗位值班，现在想做全身体检根本不可能。<br /> “嗯，也行，我找别人。”<br /> 说着，男人就摸了电话出来。<br /> “你找谁都不行！”护士自顾自的接话道：“人都下班了，医院晚上也不会给体检这种不着急的事情开单。”<br /> “体检不着急的。”孙丽芳劝完男人，偏头也没吵，只是让护士出去。<br /> 她不想让周允石被一个陌生人呛声。<br /> 做体检这种事情在上海，有钱哪家私人医院约不到？<br /> 又不是非要在这家医院做，护士那么凶干什么？<br /> 像训小孩似的。<br /> 不行，孙丽芳可见不得男人平时在外面隐忍，回到家跟自己在一起还要受委屈。<br /> 可见男人好脾气也不全是件好事。<br /> 这边，周允石不知道给谁打了电话，转头对妻子道：“我有个朋友在这里。”<br /> “哦哦，那我这没事，你们有事吗？”<br /> 孙丽芳不想让丈夫干坐在外面等。<br /> 这个朋友，她也早有耳闻——<br /> 上次自己去拜访柳蔻也是丈夫休息的时候，周允石去见的那位医生朋友。<br /> 如果说真挚的好友，那这个医生可以算一个了。<br /> 大学时候就认识，孙丽芳见过他们一行男生拍的合照。<br /> 所以现在，医院里排队等待——<br /> 孙丽芳下意识的就想让周允石去做自己想做的。<br /> 男人嘛，也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。<br /> 把他交还于自己的生活，孙丽芳让他去找兄弟聊聊天，喝杯咖啡。<br /> 再者，这边已经没事了，“待会轮到我，检查完了我再给你打电话。”<br /> 孙丽芳也想让他放松一下，别那么紧张。<br /> “帮我跟他问声好，快去吧。”<br /> 温柔的送走了男人，这里也快轮到她做检查了。<br /> 只是一进去，就见到了个久违的面孔。<br /> 第223章 沦落在宿命中妥协<br /> 孙丽芳点点头，算作打招呼。<br /> 就要过去，女人突然开口，“好久不见，你也来这里做孕检吗？”<br /> 明知故问，孙丽芳闲闲回看过去——<br /> 林珍珍也怀了孕，穿着粉红色的裙子，挡住了她的去路。<br /> “你想让我说什么？”<br /> 孙丽芳平静的看着她，“骗我卖房子的事，还是你输给武内美子的事？”<br /> “哦你误会我了。”女人弯着眼睛，做出一幅无害的样子道，“我只是白天忙，晚上抽空来做孕检而已。”<br /> “是巧合，但是——”<br /> 林珍珍美目环绕了一圈，在护士催促之前，垫脚凑到孙丽芳耳边，“我知道你是重生的。”<br /> 说罢，笑着后退两步，轻佻唇角道：“但是不巧。”<br /> “我也是。”<br /> 说到这里，也不管对面人是什么反应，林珍珍双手抱胸，从上到下打量着孙丽芳。<br /> 也不说话，就用意味不明的眼神，一寸寸的看着孙丽芳。<br /> 用这种方式告诉她，“我知道你所有的不堪。”<br /> 上一世你就输给了我。<br /> 输的有多惨啊——<br /> 我优雅得体，四两拨千斤，一件事也没做，你就在那疑神疑鬼，撒泼大喊。<br /> 你家龙凤胎更喜欢的，是我这个温柔大方的珍珍姨。<br /> 而不是你这个付出所有心血生育他们，不擅打扮的母亲。<br /> “如今，我靠着自己又东山再起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