抵达体育馆的时候，不远处操场上是一群正在奔跑的学生，体育馆外头则只站了两名藏在这偷间聊天的男学生。<br /> 沉响推开门，馆内面积庞大，里面没有开灯，空旷又寂寥。<br /> 安念念坐在左侧数来第一个长椅上，身影沐浴在窗外洒进的一角阳光里，单薄又可怜。<br /> 安念念抬起头，看见来的救星不是许依，而是沉响，整个希望都被扑灭了。<br /> 她坐在这里，学校体育服裤子浅蓝色，红色痕跡尤其明显，体育馆外面是两个聊天的男学生，贸然出去，一定会被瞧见屁股一片惨状。<br /> 安念念出去不是，不出去也不是，只好坐着乾着急，祈祷着那两位男学生尽快离去。<br /> 两人面对面，僵持半晌。<br /> 「老师让你来的？」安念念肚子还一抽一抽地痛着，正眼看他的力气都没有，语气也有些衝：「不用管我，你自己先回去。」<br /> 沉响见她像吃了炸药一样的反应，觉得有些好笑。<br /> 安念念捕捉到他唇角的笑意，心里本就乱糟糟一片，居然还被嘲笑，她整个人瞬间炸毛：「有什么好笑的？」<br /> 「别坐这发呆。」他敛下笑意，垂眸目视她，「都上课多久了，快回去。」<br /> 他身高頎长地站在她面前，挡住大片窗外涌进的阳光，存在感鲜明，安念念现在看到谁就烦，别开眼，乾脆利落地拋下两个字：「不要。」<br /> 沉响一时没说话。<br /> 眼前女孩脸色不太好看，白得像张纸一样，生起气来时眉头微蹙，一副跩得二五八万似的。<br /> 他寻思片晌，实在想不出最近哪里招惹到她。<br /> 「不想上课？」<br /> 女孩淡淡瞟他一眼：「是不乐意跟你走。我已经说过了，你自己先回去，别管我好不好？」<br /> 「??」<br /> 两人之间又陷入僵持。<br /> 沉响也不是太有耐心哄人，过来找她已是仁至义尽，换作是其他女同学，他早就离开了。<br /> 但据沉响所知，安念念虽然对他有诸多不满，但也不像是无理取闹的人。<br /> 安念念低垂着头，洩愤似的踩了一下地板上少年的身影。<br /> 现在整颗心都像被浇满汽油，恨不得点火，轰一声把全世界的人都炸飞。<br /> 只要不是能来救她的女生，其他不长眼自己凑到她面前的，就都是倒霉鬼。<br /> 为什么来的不是许依？<br /> 不是许依就算了，至少来个女同学吧，不是女同学，再不济也来个温柔体贴的男同学。<br /> 偏偏是沉响。<br /> 老爱抓她把柄的沉响。<br /> 下一刻，头顶却传来很轻的叹息。<br /> 「又不是小孩子。」沉响蹲下身，与她平视，语气里难得温和：「不跟我走，至少给个合适的理由。」<br /> 他以往说话总是吊儿郎当拖腔带调，现在倒是挺认真的，突然的一个转变，顿时让安念念瞬间哑口无言。<br /> 满腹的怒火瞬间被浇熄。<br /> 她内心空荡荡一片，取而代之的，是难以啟齿的酸涩感和委屈。<br /> 沉响同样凝视着她。<br /> 耐心即将告罄，要是她再乱发脾气，他也会直接离开。<br /> 眼前的女孩眼底清澈，带着浅浅的亮泽，像是古井探出的天光，似乎是感到难为情，她眨了两下眼睛，眼眶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一圈。<br /> 与刚才随时要扑上来把人撕碎的模样天壤之别。<br /> 安念念垂死挣扎：「你回去，让许依来找我。」<br /> 想起蒋老师的性格，沉响挑眉。<br /> 「你觉得有可能？」<br /> 「我??」安念念懊恼地咬了咬下唇，闭上眼睛，决定破罐子破摔。<br /> 「我大姨妈来，外面有人，不能出去。」<br /> 安念念在心中哀号。<br /> 连对安广都不曾说出口的话，现在却跟沉响这隻妖孽说了。<br /> 沉响微微一愣，隔了半晌，抬手揉了揉眉心。<br /> 事情比想像中的棘手。<br /> 安念念说完话，见沉响站起身往外走，以为他要拋下她不管了，一种被推心置腹的队友拋弃的感受涌上心头。<br /> 她倏地站了起来，追到门边，心里有了杀人灭口的衝动。<br /> 沉响单手插着口袋，仍是那懒洋洋的模样，不咸不淡地瞟她一眼，一个看神经病的眼神，迈开腿跨出门槛。<br /> 外头聊天的两个男学生，闻声同时望来。<br /> 沉响：「同学。」<br /> 两位男学生讲话被打扰，神情不太愉悦。<br /> 沉响：「挡到路了，让一让。」<br /> 「??」<br /> 其中一位想要反驳，却被另一人按住胳膊，拉扯着慢慢离去：「算了，我们也离开太久，等一下不知道怎么跟老师解释。」<br /> 「切。」那位暴躁同学怒骂：「那是谁啊，长得帅了不起？」<br /> 沉响站在原地，侧着脸朝体育馆门口看，安念念见两人离开，才扭扭捏捏地走出来。<br /> 安念念还挺不好意思的。<br /> 她尷尬不失礼貌地笑两声：「刚才他骂你了。」<br /> 沉响似乎没有仔细听，过了半晌，才想起男同学说什么，扯了一下唇角。<br /> 「是了不起。」<br /> 「??」<br /> 她不好意思，但显然，某人厚脸皮自恋得很。<br /> 有那么厚脸皮的人站在旁边，安念念心结一开，心态顿时洒脱自在不少。<br /> 安念念开始指挥：「我去厕所等你，你帮我去一趟保健室。」<br /> 厕所离得不远，安念念拿了卫生纸沾水擦裤子，之后进去选了一个隔间，检查一眼下面惨不忍睹的状况，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。<br /> 为什么最近这么衰！<br /> 她和沉响这个妖孽一定八字不合，他一转学过来，什么倒楣事都接连发生。<br /> 沉响从保健室回来的时候，他站在门口扫视一眼厕所内：「安念念，你在哪一间？」<br /> 第一间很快传来安念念的声音：「这间这间，你直接进来，这几间都没有人的，东西从上面丢进来。」<br /> 沉响动作一顿：「确定？」<br /> 「赶快。」<br /> 里头的安念念仰着头，等待东西掉进来。下一刻，一片卫生棉落了进来，她脚一扭，差一点摔进马桶里。<br /> 清脆的扑通一声。<br /> 是卫生棉摔进马桶里。<br /> 「??」<br /> 安念念终于知道为什么沉响在迟疑了。<br /> 她太阳穴突突一跳，颤抖着声线问：「你、你该不会只有拿一个吧？」<br /> 「还有。」门板被轻轻敲了一敲：「开门，我不会吃人。」<br /> 安念念只好乖乖地开门，飞快地关上，差一点夹到沉响的手。<br /> 沉响：「??」<br /> 安念念换完卫生棉推开门时，找了隔壁储藏室的一根夹子，把落水的卫生棉从马桶里夹出来，扔进垃圾桶。<br /> 大功告成。<br /> 她深吸一口气，目不斜视地走出厕所门。<br /> 在回教室的路上，安念念走在他后面，走廊上是两人的脚步声。<br /> 她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安静，主动开口找话题：「沉响。」<br /> 他还在往前走，也不知有没有听见。<br /> 安念念：「我们是不是八字不合？最近事事不顺。」<br /> 这下，他的脚步微微一顿。<br /> 「你这用词。」沉响侧过脸，似笑非笑地瞟她一眼：「又不是谈婚论嫁，哪有什么合不合。」<br /> 安念念决定不再跟他说话了。<br /> 谁要跟他谈婚论嫁？<br /> 回到教室时，一堂课已经过了大半。<br /> 「我看你们是无法无天了。」蒋老师见到他们还敢回来，将粉笔扔进黑板沟槽，板起一张脸，目光炯炯地望着沉响：「叫你去找安念念回来上课，不知道，还以为你们去约会呢！」<br /> 教室内原本在打瞌睡的学生们，全都扭头，「哦——」一声拖得老长，纷纷起哄起来，表情写满了曖昧。<br /> 蒋老师将教师手册摔在讲台上。<br /> 最后，安念念和沉响到教室后面罚站。她腰上系了外套，捧着课本站立，心不在焉地看着书本，思忖自己一直以来，都是名列前茅的优秀好学生，这辈子还真没罚过几次站。<br /> 高中的两次罚站，都是和沉响一起。<br /> 真是遇到他就倒霉啊。<br /> 安念念偷偷地用馀光瞥他一眼，少年慵懒地靠着墙面站立，丝毫没有半点反省的模样，一双桃花眼微微瞇着，让整个人都带着疏淡的间适之感。<br /> 沉响一定也觉得她很麻烦吧？<br /> 安念念有些好笑地勾了一下唇角，掩饰地抬手挠了挠头，收回视线，发觉原本应该沉重枯燥的惩罚，似乎也显得不那么严肃了。<br /> 鬼使神差地，冒出一个想法。<br /> 沉响，好像也不怎么坏。<br /> 酒吧的事情到现在，也都没有传出去。<br /> 不过，记得蒋老师曾说过，期中考后，会按照成绩重新排座位。<br /> 她和沉响的前后桌关係，并不会维持太久。<br /> 不知怎的。<br /> 还感觉有点遗憾。<br /> 下课鐘响后，安念念回到座位上。<br /> 一旁的许依拿出还没抄完的功课，往簿子上抄两个字，就听悉悉簌簌的说话声打窗外传来。<br /> 走廊上，有不少别班的陌生面孔，有人装作不经意地路过，有人直接明目张胆地趴在窗户上。全都是女生，脸上写满惊艷和怀春的情绪。<br /> ——看向的，也都是沉响的方向。<br /> 安念念很快地明白过来，在内心呵呵两声。<br /> 许依莫名其妙地望过来：「笑什么？」<br /> 「没什么。」<br /> 安念念蔫蔫地趴回桌子上。<br /> 沉响是动物园里的狐狸吧，别班的女同学都要来围观，魂都勾没了。